在小西藏,回歸最初的模樣

跟著台大世界志工社的腳步,2016的夏天,我來到傳說中有「印度小西藏」之稱的拉達克。約莫三週的難忘時光中,我們在New Millennium及Jamyang School,透過科學、人權、藝術、道德等豐富課程,開啟孩子們多元領域的新知之窗;在與Genli喇嘛、校長、管家Spalzes、司機等當地人的交流中,織就了福爾摩沙與喜馬拉雅間,超越國界的真摯緊密情誼!以往似曾耳聞「國際志工的正當性」的討論,旅程之後,我終於深深體會最可貴的那一面──不同於國內偏鄉志工的經驗,海外志願服務,因為多了跨國的交流,旅人眼界的開拓,一個人的生命,將可以從此永遠永遠地不同!

身為國際志工,我們期盼,自己的服務,能帶給當地正向的改變,點亮人們生命的光。然而,在旅程的終點回顧反思,究竟是誰的生命,因此而被改變了呢?或許,我們難在短期中,立即看見服務對象的生命因我們的改變;更直接更深刻的,卻是自己的生命,因旅程的感動烙印,而永遠不再相同、不再平庸。

繼而探究來到拉達克的我們,因旅程而生的省思與成長。是否真的在物質環境不如家鄉充裕的處境下,克服了自我,踏出了舒適圈呢?確實,在當地,我們不時面對停水停電、冷水擦澡的時刻、被迫挑戰「香」氣四播的茅廁……然而,事實上,我們是何德何能地幸運,得以居於New Millennium School的Genli(喇嘛)家中;我們的拉達克生活,是如何地舒適而悠閒!停水,但我們讚嘆雨後天晴的虹與霓;停電,但窗外是溫暖的陽光,是漫天的繁星;雖無網路,但人與人之間,是最真誠深刻的情誼……除卻了現代文明的科技便利,當一切回歸簡樸自然,我們終於領悟,何謂「與萬化冥合」,何謂「生命與宇宙的和諧」之境。

另一方面,海外志工的異鄉生活中,將能透過深度文化交流,對既有的價值觀對照反思。西藏與印度邊境交會,織就超乎想像的,世外桃源般的拉達克文化;不只映現於香料蔬食、藏傳佛教的習俗,更在人與人之間,真摯相待的連結關係中,閃耀無比可貴的光芒。儘管物質匱乏不便,即使生命與自然變動無常,就算必須委屈自己,拉達克人們,卻總是掛著滿足樂天的笑容,盡所有努力,只為把最美好的一面,傳遞給對方。臨別時,Genli的一席話,更凝聚了一切,下了最深刻動人的註解──庸庸碌碌汲汲營營,追求著自我及周遭親友的物質滿足,則與市集中的牛有何差異?唯有成就廣大世界,眾人的福祉,這,才是快樂的真理,才能提升至心靈的真淳平靜。

又,來到學校,我們希望課程可以帶給孩子們新的啟發與刺激;然而,New Millennium School與Jamyang School學生們,強烈的學習動機,竟也給了我們莫大的啟示。這裡的孩子們,平時的嗜好,除了足球排球、歌唱舞蹈,更普遍地喜歡前去圖書館;最困擾的問題,是因為生病、缺課,或者難理解課堂,擔心學習進度跟不上……。其中,不少學生來自游牧或貧苦的家庭,他們離鄉背井,告別家人,獨自來此求學。雖和台灣相比,此地的硬體設備、軟體資源都不甚充裕,求知若渴的他們,雙瞳卻總是閃耀著光,積極參與討論,踴躍發表深入的觀察與想法。累積至今,他們的英語能力、學識背景、甚至議題觀點,都令我們驚訝!反觀台灣的我們,同樣身為學生,「受教育」對我們而言是理所當然,甚至是情非得已。為何讀書?有時,竟覺是為了升學考試,為了學分學位,為了職涯順遂。特別是在台大,習慣周遭無數的資源與機會,是否,經常忘記了自己的幸運,忘了好好珍惜每堂課程中,汲取新知的契機?拉達克的孩子點醒著我們,莫忘知足把握,莫忘求知的初衷!

換個角度思考,號稱志工的我們,實際而言,更是來自外地的旅人。在拉達克的日子,說是投入志工,或許太過崇高;然而若說是深度旅行,是多麼地可貴而貼切。餐餐品嚐充滿魔法的香料Masala、早晨傍晚共享Tea Time時光;乘車行經顛簸的路、與學校孩童一起上課玩耍;奮力爬上山丘上的佛塔朝聖冥想、沉浸班公撮的屏息美景;印度獨立紀念日慶典的共襄盛舉、甚至達賴喇嘛的法會參與;與同為大學生的Spalzes、與Angmo、Stanzin、與Genli、Phuntsok,成為真正的朋友;聽見當地人對於孩童基礎教育的堅持、對環保及性別平權的意識;發現與想像中不一樣的印度、思考景物人情背後蘊含的文化歷史……未來若有機會再次旅行,如果可以不再是走馬看花、與當地人有所疏離;如果可以如這次,真正居處拉達克當地人民的生活、跨越國界的文化交流,那該是多麼美好而難得!

三個禮拜,遠離家鄉,幾乎沒有網路的生活,讓我近乎失去一切親友的信息,但也抽離了各種事務責任的繁瑣。所幸,身旁還有十三位世界志工社夥伴們的相知相惜;與彼此作伴的二十餘天,終於更加瞭解每一個人。雖有時詫異,彼此處世價值觀的殊異,但也在對比之中,更加看清、認識自己。更慶幸,能在忙忙茫茫盲盲碌碌的一年之後,有此機緣放慢腳步稍作喘息。重新定向,思考生涯的規畫,檢視自己的每個選擇,以及動機、意義、與展望。

我將永遠銘記,每日清晨啜飲熱茶的暖心,緩緩地拾起筆,悠悠補述一年前此時的日記。永遠銘記,那天早晨田間短暫的日出曙光,遼闊蒼穹與山巒環繞的青青草地,那刻彷彿靜止的單純祥和,令人久久流連不已。永遠銘記,令人尊敬而和藹可親的Genli,開心傳授著Sweet Tea秘方,娓娓道來他創立Child Welfare Society的故事、對於連結台灣與喜馬拉雅孩子教育的盼望、還有他堅定虔誠的信念與信仰。當臨別之際,我真心不捨離去,他以溫暖厚實的手掌,有力地拍拍我的肩膀,為我注入滿滿的信心與能量,彷彿鼓勵著我,帶著勇敢的、平靜的、堅定的心智,勇敢向未來前進吧!

拉達克的二十餘天,是我有生以來,最精彩、最動人、最難忘的一次旅行。此地的人、事、物,生活、文化、價值、信仰……美好自然而純真的一切,好似天堂,猶如夢境,難以想像、難以相信、難以言喻,唯有親自體驗,方能感受其中真諦。經過這次服務隊,我更加珍惜既有的一切,體會簡單知足的快樂;也更加堅定投身社會企業/為社福公益付出心力的志向。感謝天地,感謝拉達克的神秘魔力,眷顧我們整趟旅程的精采與順利,願拉達克,願我們的心,永遠如此真淳、和諧、寧靜。或許未來充滿變化,或許生涯夢想等待我去奮力闖蕩,但拉達克的志工旅程記憶,將永遠點醒我──初衷,莫忘!

 

從_Jamyang_School_學校窗戶向外看去,拉達克蒼穹山巒的絕世美景

從 Jamyang School 學校窗戶向外看去,是拉達克隨處可見的,蒼穹山巒的絕世美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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